螳螂捕蝉黄雀在后，阿都拉会交棒给安华吗？

马哈迪当年交棒给阿都拉的时候，对巫统基层实力有深入了解的政治观察家们都颇费思量，不明白马哈迪为何会选择在党内“无根”且曾经追随东姑拉沙里叛变的阿都拉。

有人认为，无根易于操纵，要在交棒后保护既得利益，这种“没有野心和实力”的接班人，是最忠诚可靠的代理人。过去的东姑拉沙里、慕沙希淡和安华依不拉欣在基层拥有一定实力，锋芒毕露，雄心万丈，最终全部被驱赶出局，甚至连可信赖的纳吉都“有待观察”，不能完全叫马哈迪放心，因此才会有福建人说的有“憨憨吃天公”宿命的阿都拉上位。

马哈迪纵横巫统20余年，驾驭各方诸侯为己效命，仗的就是造神有术，在固若金汤的基层簇拥之下，惟我独尊，异己根本没有生存的空间。
阿都拉凭借马哈迪的大力支持接班，怎能不按主公的本子办事？
马哈迪退而不休、准备在背后指点江山之说，当时就甚嚣尘上。
马哈迪也深为自己的“选贤与能”，心有得得焉。

讵料人算不如阿拉算，阿都拉上了跑道，犹如脱缰野马，海阔天空任我驰，竟然完全不听驱策。先是腰斩马哈迪决定下来的几个耗资庞大的朋党工程，特别是要向李光耀示威、而且可能被列入世界第八大奇迹的新山“悬空半截桥”，令马哈迪怒不可遏，搞到他心脏病频频发作，经常为自己“屡次选错接班人”而彻夜难眠。

2004年大选，阿都拉领军为国阵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，踌躇志满，马哈迪尽管撇着满腔忿怼无处泄，也找不到任何藉口向阿都拉开刀。今届大选，一夜间风云变色，国阵失去五州政权和国会三分之二优势，马哈迪眼见机不可失，立刻发动全面攻势，对阿都拉进行围剿。先是要阿都拉对败选负责，立即转移权力给副首相纳吉，但由于纳吉深谙老二哲学，见过大蛇疴屎，始终谨言慎行，不敢草率呼应，以免功败垂成。马哈迪迫不及待，只好转移目标，串联国际贸易及工业部长慕尤丁逼宫，声言任何一个巫统领袖都能出任首相。

谁都知道慕尤丁是阿都拉的爱将，阿都拉在接班人课题上迟迟不明确表态也是为了给他留后路。最近阿都拉突然公开点名纳吉接班，原本待在身边伺机上位的慕尤丁，看到大势已去，立刻和马哈迪一唱一和起来。不但为马哈迪抨击阿都拉的言行护航，还公开表明自己有意更上一层楼。巫统内部反阿都拉的声浪随即升温，形势吃紧。

政治上的任何可能性都相对存在。
当年人们讨论阿都拉的在党内实力的时候，有人认为，巫统派系林立，群雄各踞一方，唯阿都拉斯人独憔悴。如果有一天，马哈迪突然放手，阿都拉将情归何处？曾经有人打趣说，纵虎归山，把安华放出来（当时安华还在服刑中），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，保证阿都拉能到任满安全降陆。

今天看起来，这句戏言似已成真。
安华因谜一般的渎职罪和“鸡奸案”蹲了6年监狱，于2004年上诉得直，获得提前恢复自由身。
这当然不能说明是阿都拉“放”他出来。但有一点可以相信的是，如果马哈迪还在位，这种“独立司法”的情况绝对不可能发生。安华获释之后曾在当年开斋节登门向阿都拉致意，明显的就是感谢阿都拉对司法的尊重，不曾出手干预他的上诉案件。

安华在获释后和恢复参政权以来，一直以人民公正党实权领袖的身份，对国阵政府的施政无能，包庇朋党肃贪不力，作出猛烈抨击。他虽然针对阿都拉的领导提出种种质疑，但主要火力还是集中在副首相纳吉身上，他在多个公开场合，不断暗示纳吉与蒙古女郎命案和潜水艇采购佣金有瓜田李下之嫌。

最近更是对马哈迪左右开弓，指责马哈迪掌政期间滥用国内治安法令对付异己，钳制言论自由，关闭报社，破坏司法体系的公正性和完整性，纵容朋党侵蚀国家资源贪婪无厌。同时宣称马哈迪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他重返政坛，尤其害怕他会登上首相宝座。

就在国阵在本届大选败选，巫统兵荒马乱之际，安华放话已经有30名国阵国会议员随时准备过档人民联盟，取代国阵中央政府执政地位的时机，指日可待。同时言之凿凿，说这两周之内的变化就知分晓，如果巫统党内权力突然转移，阿都拉面对被逼下台，马上就会变天。否则，人民联盟还是可以等到下一届大选。

不管这一番话是心战或统战语言，安华向阿都拉释放的正面信息是非常很明显的。
巫统跨出任何错误的一步，阿都拉交棒给安华的“神迹”就很可能成为事实。

我可以怀疑安华的“30名国阵国会议员过档”说，但我绝对相信阿都拉在被逼到墙角的时刻，不会坐以待毙。如果能按原来的议程到今年12月才举行代表大会，他重披战袍竞逐主席被击败，正如他所承诺的“输了一定走”，巫统内部纷争也许就能平安落幕；相反的，假如反对派现在就和他翻脸，要他立刻下车，他很可能“为了国家的稳定”和“人民的团结”，率领支持他的绝大多数巫统国会议员，在目前他继续控制着的巫统最高理事会的名义下，和人民联盟协商组织联合政府，委安华出任副首相，这是绝对存在的变数。至于以后的事，就很难说得清楚了。

安华是个略谋家，也是个擅于协调的谈判高手。
他能把民主行动党和回教党拉上同一条船，在惊涛骇浪中连下五城，并否决国阵国会三分之二议席，搞到巫统肢离体碎，马华四脚朝天，印度国大党雄狮命丧和丰，民政党和人民进步党惨遭灭门。这虽然不能完全归功于安华的个人魅力，但他的领导和组织能力肯定无人敢加以质疑。

尽管马哈迪最近言不由衷地说，人民联盟的胜利不是因为人民支持或喜欢安华，而是因为阿都拉的领导无方。他忘了自己在安华出狱宣布重返政坛时曾经作出的评语：“你以为他是谁？他是安华，这个人不会那么容易就放弃！”。

人民联盟在这届大选取得彪炳战绩之后，安华当年在巫统中培植的子弟兵和潜藏的拥戴者，早已静极思动，加上巫统地方领袖败选后正在寻求出路，只要有人登高一呼，自是水到渠成。巫统当权派在“非常时期”与人民联盟“党对党”协商取得共识，击退马哈迪策划的倒阿都拉行动，若安华点头，还会有谁说不行？

首相职位是由国会中多数派决定的，巫统能选择的只是巫统主席。
谁知道安华说的“看这两周内的变化”不就是等待着前文所说的变化。

政治人物的可塑性和政治现实的多元性，各自精彩。
没有不能改变的政治人物，在政治现实中，更没有不可能发生的事。
螳螂捕蝉，黄雀在后，谁说下一任首相一定是纳吉或慕尤丁？

（发表于<马来西亚独立新闻在线Merdekareview>「无极之谈」专栏）